最后一次理发

我不是发型师，也不是理发师，但是，在我的人生中，却充当了二次理发师，对于我，是难忘的却又是最心痛的回忆。

第一次

记忆中，几姐妹中最不懂事的就是我。

家里我是老小，就数我最任性和淘气了，总是喜欢和父亲顶嘴，总爱惹父亲生气。特别懒惰，什么事也不做，什么都依赖哥哥姐姐们，养成了坏习惯，包括上学读书。那是姐还是校里有名的三好学生，而我呢，什么都不是，姐读书可勤奋好学了，但我偏相反，每天放学回家做完作业就呼呼睡去。一般情况下，准没到晚上八点，我就睡的死死的，任人都叫不醒。这睡功可真的是厉害，一直维持到上完初中。奇怪的是，我每次的考试成绩都不算太低，居然可以稳当当的维持在班上的十五名之前列，特别是英语从不低于班上的第前五名。这也不算什么本事，但我却归功于我有读书的天赋，却让我骄傲了好久。时间一长，父亲也无话可说，家人都对我没辙，就放任我自由了。

父亲喜欢下棋，每到阴雨时季，父亲老毛病就犯了，喜欢与人下下棋，过过瘾。隔村的六叔和父亲棋艺相当，因此，他们总爱凑到一起下棋，棋下起来却异常激烈，常常争个脸红耳赤，各不相让。所谓棋逢对手，在楚河界上拼个你死我活。我则喜欢坐在父亲旁边观看，虽然什么也不懂，也不会什么兵法，看他们大开杀界，我则看得津津有味。

记得一次，父亲和六叔下棋，我蹲在那里觉得没意思，一晃看到父亲的头发好长了，于是未经允许，我居然拿了把剪刀，自个当起了理发师。父亲顾着下棋，明道我在胡闹也毫不在意。于是，我第一次拿起了剪刀，第一次在父亲的头上“动”起发来。父亲的头发好长，我便学着电视的样子，把头发先一分为二，由于父亲头发还是短，我只能手执着一端，用两个指头梳顺，再用剪把固定的那一端剪掉，如此来回，大约花了半个小时，等父亲一盘棋下完，头发就理完了。沾沾自喜的拿起把梳子，问父亲，怎么样，还好吧。

以为父亲会大大赞赏一番他的乖女儿。可不是吗，我可是无师自通呢！我免不了洋洋得意一番。

只见父亲扫了扫头发，说，怎么我总觉得一边长短呢？

我说，那啊？

回头一看，哗！我都被惊吓了。

哎呀！怎么搞的，原来头发真的是参差不齐，就象被狗啃的一样真的是一边高低，实在难看。

在旁的六叔看了，都忍俊不禁。

“呀，我一时失手罢了，重修重修。”我说。

“还弄？弄成这样我出去都见不得人了，你这孩子”。父亲干瞪着眼，故作生气的说。

“我看看。”

一看，连父亲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傻傻的跟着笑起来。

就这样，父亲的头发成了我的试验品，在父亲的宠爱下，我完成了最大的一次的杰作。

第二次

第二次，同样是为父亲理发。可是这一次与上次是多么的不同，时间相差了整整十多年。我从一个小女孩也已长大成人，父亲也已逐渐老迈，那一年，2001年，多灾多难的一年，父亲才53岁。

父亲因为车祸伤及脑颅，受到严重的创伤，动过手术后依然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在医院熬了漫长的三个多月，在长时间的与病魔抗争中，父亲的生命逐渐受到危险，父亲频临死邙边缘。

2002年春节，医生对父亲的病情都摇头，表示已经尽力了，我们只好接父亲回家，特别珍惜和父亲这最后相处的日子，准备和父亲度过最后的一年春节。

回到家中，父亲的病情仍在加重，反复发作。看到父亲已在死邙线上挣扎，我们的心充满了痛，可是我们却很无望，却不能为父亲分担些许的苦痛，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的生命一点一点的在消逝，一天一天被折磨着不成人样。

日复一日，父亲已经气若游丝，危在旦夕，随时撒手而去。

这一天，我照样为父亲擦身，不觉间发觉父亲的头发已经好长好长。有多久没有理发呢，父亲？

我在父亲耳边对他说：

“父亲，你的头发太长了，女儿帮你修理一下，好吗？”

尽管父亲还是无言，还是说不出话来，我知道父亲不会反对的。想当初的父亲，也是很爱美的，如果父亲看到他自已这个样子，一定会不开心。想起以前第一次和父亲理发时的情景，心不禁很酸，很酸。

收起泪光，轻轻的对父亲说。

“父亲，放心吧，这次，绝不会一边高低。”

一切准备就绪，我先是帮父亲梳一遍，慢慢拿起剪刀，一边梳一边剪，梳到那里剪那里，头发一根一根随着剪刀一张一噏，就纷纷飘落下来，散了，最后静静的躺在地上，凳子上，有些还飘在我的脸上，糊了我的泪水，沿着颊骨缓缓流下，无声无息。

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为父亲理发了。虽然我不是理发师，但是我相信，父亲一定不会说难看。而且，这次，一定比上次修的漂亮多了。

是吗？我问父亲。

心是揪着的，全是痛。

就在我理发后的第三天，父亲，真的去了。

就象那些烦恼的头发丝，轻轻的散落，轻轻的，静静的躺在那里，刹那间掉落在凡尘中，绝尘而去。

这时，我的泪，已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