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和谁一起地老天荒

奶茶说：安，喜欢你，喜欢你的文字。所以，我想，你写下我的故事吧。

当我把她的邮件点开直到我看完，心情狠沉重。我迟迟没有写。今天，我想，我要写下来，不写这份沉重会一直一直在。

我说：奶茶，喜欢你，却不喜欢你的故事。但我，想写下来。

---安.小栩

「壹」

我叫齐拉。乱蓬蓬的短头发，干瘦干瘦的。这是我十岁时的样子。路小北说的。我那时候背大个的书包，走起路来，包里的铅笔盒会咣啷咣啷的响。路小北说这个声音和学校门口那个配钥匙的差不多。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我和路小北那个白痴就每天一起上学。我有些讨厌路小北，一副营养过剩的样子，还总是挑我的毛病。他说，齐拉，你的名字怎么回事？为什么叫拉勒？”然会坏笑着看我。我会飞踢他一脚，然后大骂他：去你奶奶的，路小北。”他就嘿嘿的笑："齐拉，生气了？”“生气，我生气？我生你。”那时候，路小北也十岁。那时候的天都比现在的蓝，大朵大朵的白云，没有忧愁，我和路小北放学的时候，经常一边走，一边仰望蔚蓝的天空。然后，路小北会深情的说，“齐拉，那白云像不像棉花糖？”然后，就是我一记卫生球抛给他。

棉花糖我和路小北就很少吃，我们吃的最多的是学校商店里的拉拉糖。那种糖很粘，一拉好长好长，我很喜欢吃，不是因为它腻腻的甜，而是它的粘，可以将牙粘的紧紧的，要很使劲的张开嘴拉开。每次吃完它，就像解开了一道数学难题。很过瘾。路小北说，这样的糖只适合齐拉吃，别人的嘴都没有这么大。于是，路小北的零花钱全部给我买了拉拉糖，我说，路小北你怎么不吃？他说，谁吃那玩意啊？那么粘牙！我没你嘴大。我哈哈大笑，象个山大王，说，“路小北，像个大闺女。”其实，我知道，路小北很喜欢吃，因为我听到过他咽口水的声音。那年，我12岁，他12岁，我开始不讨厌路小北。

「贰」

我穿上裙子的那天，天潮热潮热的，所以，当我坐在路小北的单车上，我看见了他居然热红了脸。我说，路小北，你在害羞什么？他就不屑的说，我哪有害羞？天太热，还有，齐拉，裙子不适合你啦？你穿成这样，别人会以为我带的是女孩子。”“去你奶奶的，路小北，姑奶奶从来都是女孩子。”那一年，空气里有香香甜甜的香樟的味道。在路小北单车后面，他的衣服会飘来洗衣粉的味道，还有，路小北认真骑车的表情居然不那么难看，他已经从当年的营养过剩变的营养不良。我还是那个乱蓬蓬的齐拉，听人家说，只有一个女孩子肯用心的整理装扮自己的时候，那就是她的白马王子出现了，所以，当齐拉指责我的邋遢时，我就这么回应他。他总说，什么白马王子，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有可能是唐僧。”就因为这句话，我从那时候又开始有点讨厌他，那一年我15岁，他15岁。

我不知道有没有一个女孩子是因为想要寻找远方的白马王子而用功读书的，反正我是。我不要整天看路小北那个白痴样子，尽管我是邋里邋遢的齐拉，可是，我就是不喜欢我身边的这些男孩子。他们都喜欢吃棒棒糖，走路有些内八，一笑就捂嘴的女孩子。所以，我相信我的白马一定在远方。所以，我很用功的读书。路小北也是，他说，他就是想看看齐拉找什么样的白马，看看是不是唐僧。我就说，唐僧怎么了？看着好看，看着不好看了就吃掉。”路小北会鄙夷的说，吆，齐拉，你以为你是道行千年的妖精啊，你是白痴齐拉。”因为这句话，高考前，整整半年，我不和路小北说话，他就骑着单车在我后面喊，齐拉生气啦，齐拉生气啦？我就狠狠的说：去你奶奶的路小北，我生你。那一年，我18岁，他18岁。

「叁」

幸运的是，我终于靠上了如愿的大学，不幸的是路小北和我一个学校。坐在火车上，我看着窗外远方的那些奔走的树，目光游离而又向往，多像流走的时间，还没有等你靠近，就已经匆匆走远。路小北坐在我的旁边，枕着胳膊睡着了。其实，路小北不难看，甚至有些好看，就是奇怪为什么对他没有异性的感觉呢？我真的很讨厌路小北吗？当我看着他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睛嘿嘿傻笑，吓的我差点从车窗翻出去，然后我终于找到了答案，我很讨厌路小北。很讨厌。

大学里的日子仿佛从地狱一下跃入了天堂，我整天的飘飘然无所事事，除了和路小北出去吃个饭，我似乎并没有遇见我的白马王子，倒是宿舍的小七说，喂，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叫小南还是小北的，真帅，是我梦中情人的类型。我总是拿勺子给她头敲一下，然后说，你白痴啊，看上那个白痴？”路小北依旧每天喊我吃饭，拉拉，拉拉。吃饭啦。宿舍的人说，“齐拉，请转告你的朋友叫你的全名，要不，很象喂猪。”所以，在大学的日子，我依旧无比讨厌路小北。

「肆」

遇见安述那天是晚自习后，我刚刚从学校洗手间出来，看见楼道里有一个忽明忽灭的光，我眯起眼睛一看，是个好好看的男生，他在吸烟，聊聊绕绕的烟雾弥漫在他的指尖，低垂的眼帘打在眼睑上一层密密的影子，靠在墙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的心噗噗的跳心想，“来了，齐拉，来了来了，白马王子来了。”我不知道站了多久，反正后来安述告诉我说，当时，我吓了他一跳，他告诉我他很喜欢我当时眯起眼睛的样子，像个小狐狸。但是我没有告诉他，我眯起眼睛是因为近视眼。

反正，从那天之后，我不知道我和安述谁先主动的，我们牵手了。反正，每天在楼底下喊齐拉吃饭拉，齐拉吃饭拉的人换成了安述，反正，只要路小北离我远点，我会清静很多，反正。。。还应该反正什么呢。我很久没有看见路小北了。因为当我告诉他我和安述在一起了，路小北眼里闪过了犹如烟花过后的满地苍凉，他说，齐拉，他就是你要的白马王子。是吗齐拉。我重重的点头，不看路小北。路小北说，好吧，齐拉，把自己搞的漂亮点，有事就找我。”第一次，路小北这么正经的和我说话，第一次，我在路小北面前落泪了，请原谅我不知道为什么落泪，总之，我哭了就对了。路小北微皱着眉头，说，“齐拉，你哭让我看着很难过，因为。。。你一哭，很畸形。”我第一次笑着骂他，“去你奶奶的，路小北。”那天，路小北的背影寂寥而孤单，连脚步声都那么苍白。这是我和路小北十年来交集的生命从此开始沿着各自的路线走下去，从此各走一边。

「伍」

安述不像路小北，可以在我饿的时候抱来一堆的零食，安述不像路小北，在我说无聊的时候给我讲一堆冷笑话，然后被他最后无奈的表情逗笑，安述不像路小北，永远知道我用什么牌子的洗头水，我穿多大码的衣服。安述饿了会说，齐拉，我饿了。齐拉，今天好累啊，去食堂你打饭吧。可是就是他说这些时候的表情都好看极了，所以，我从不忍心拒绝安述。我也憎恨自己拿他与路小北比，安述是王子啊。于是，我就将路小北慢慢的在我记忆里使劲的剔除，剔除的方法就是不见路小北。

和安述在一起的日子，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甜蜜而美好。更多的时候，只是和他一起仰望天空，那大朵大朵的白云，安述说，齐拉，你看，如果登上这些云朵，会不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总是很茫然的摇摇头。因为我不懂安述在想什么。他不像路小北，看见白云就说象棉花糖。所以，安述对我来说，就是一个谜，尽管我总是以仰望的姿势看他。尽管我会觉得我很累，尽管我很久没有咧着大嘴大笑了，因为我怕在安述心里不美好。尽管每次在一起都是我在小心的说着冷笑话，而安述只是用游离的眼神看着远方。但是，我依然不想停下来。就是这样，我象一只手里拿着玩具糖果的孩子，好看，却怎么也吃不下。午夜梦回，我会想念路小北，有一点点想念，只是一点点。

「陆」

当李夏夏的巴掌打到我的脸上时，我懵了，捂着火辣辣的脸说不出话。“齐拉，不是你，安述不会离开我！就你这德行，凭什么和我争？”李夏夏那恶毒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这时，安述走了过来，我以为他会抽李夏夏十个巴掌，然后搂着我大摇大摆的离开。可是没有，他只是说，“你们闹什么闹？”看向李夏夏的眼神暧昧不清。然后拉着我的手说，齐拉，走了。”我现在真像路小北说的像个白痴一样，我不走！我就是不走！我蹲在地上咧着嘴大哭。然后我听见安述烦躁的声音，“齐拉，你怎么像个泼妇？”对，没错，这才是齐拉，我齐拉一直是泼妇。最后，我被路小北拾回去了，因为安述走了，李夏夏走了。路小北说，“笨齐拉，你以为你是悲剧电视剧里的柔弱女主角啊？随便谁都可以欺负一下。你人长的像奥特曼，怎么一点奥特曼的精神也没有。我以为你整天在白马王子的怀抱里风花雪月呢，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白痴。”那是我第一次听路小北骂我白痴我没有骂他，觉得那句白痴我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了。抬头看他，路小北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心疼，我突然笑了，“路小北，你一点也不难看。”

当暑假再次开学的时候，我才知道安述已经走了，他留给我一封信，确切的说是个便条，“齐拉，我走了。我不读了，我想去外面看看，走走停停。很抱歉李夏夏那天的事，她和你一样，是我停留时看到的风景。我很想好好爱你，可是，我无法安心的爱一个人，这对我来说是扼杀。所以，我走了，到处是目的地，到处是途径的风景。你保重。”其实，我说实话，当我看到这个便条时，并没有太多的难过，也许从很早我就知道安述不属于任何人，他就像束无根的蒲公英，风一吹就不见了踪影。

「柒」

当路小北知道安述走了时，嘴咧到磨牙都看到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他说：“齐拉，你看吧，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吧，很有可能是唐僧。安述就是唐僧。他生命里有比你更重要的东西，注定不为任何人停留。”我第一次从路小北嘴里听到这么高深的话，装作很不屑的瞪他。然后路小北象鼓起很大的勇气说，“齐拉，我不想在等你经历错误了，我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了。总之，如果生命里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我知道这表白很滥俗，但是我不想错过了。我也说不出动人的情话，你知道的。星期天我会在我们常去的那家咖啡厅等你，如果你同意，就来。”说完，眼里波光流转，我才知道，路小北这次没有开我的玩笑。我愣在那醒过神来的时候，路小北已经跑远了。我就冲着他大喊，路小北，那天你一定要骑白马来啊。。。。然后，我又看到了路小北白痴的傻笑。

去不去呢？这是个问题。接受他吗？这也是个问题。和安述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会很想他。这算不算喜欢呢？我不讨厌路小北，这算不算去的理由呢。整整两天我都在想这个问题。但是，就在最后一刻，我决定去了。因为，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他，但是，我怕失去他。突然，很怕。

马路对面的咖啡厅，我看见路小北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看着我笑的摇头尾巴晃，怀里的玫瑰花都抖落了三五瓣下来。他一边笑一边向我走来。我大喊：“路小北，你站住！让我走过去吧。这次，让我走到你身边吧。”隔着那条热闹的马路，我看见路小北笑的出了泪，他张开怀抱，坏坏的笑。我一步步像走向我生命中那最重要的港湾，迈的急切极了。突然，路小北大喊：“齐拉，车！车！车！”他冲过来，将我推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路小北被撞起在空中划起弧线，重重的摔在了离我很远的地方，我看见大片大片的玫瑰花瓣被鲜血染的更加火红。然后是噪杂的人群，尖锐的叫骂，救护车的鸣笛，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我像只被丢弃在路边的木偶，然后，渐渐的没有了知觉。

「捌」

当我醒来的时候，路小北还没有醒来，重症监护室里，他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除了监护机的滴滴声，我感觉不到一丝生命的迹象。路小北，你说我是悲剧电视剧里的柔弱女主角？你才是悲剧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吧？剧情还很滥俗。路小北，你奶奶的，你给我起来，给我起来。。。监护室外，我哭的撕心裂肺，被人拖走的时候，我才明白没有路小北我的脚步声也是寂寞的。我也终于明白你的王子不一定会骑着白马，也许他会在你每次需要他的时候就像至尊宝一样驾着七彩祥云来救你。路小北就是那个驾着云在我每次需要他的时候出现的王子，只是当我明了时，却晚了。

3个月后，当他转入普通病房时，医生说，“他也许会突然醒来，也许永远不会。可是，奇迹是需要创造的。所以，祝福你。”我重重的点头，我再也不哭，我带着微笑的面容，象春天的那只粉色的蔷薇花，我要路小北醒来看见是美美的齐拉，我已经是为他整理装扮的齐拉了。

窗台上，有一本厚厚的记事本，是十几年来路小北记录的所有关于我们的故事。字迹从模糊到清晰，从幼稚到刚劲。我每天都会念给他听。

窗外，有蔚蓝的天空，大朵大朵的白云真的很像棉花糖。我想起那些繁华最初的日子，我与路小北笑魇如花的日子。从此，我的幸福要向路小北而生。

安说：奶茶，我好像除了祝福已无话可说。我不知道我拙劣的文笔可曾浅薄了你们的爱情，只是，我希望我们为了我们爱的人和爱我们的人，快乐的生活下去，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