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不变那首歌

握着手中的电话，轻轻拨出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里头嘟嘟的声响勾起了那一串串深刻的记忆。

那年冬天，雪花漫天飞舞，舞动的是一首狂想曲，激烈，壮阔。大雪无情的把世界素裹了一层又一层，前进的路被大雪掩埋，白茫茫一片，看不见尽头，亦看不到人家，甚至看不到希望。

她就是这样吃力的推着小木车艰难的行走在雪雾里，身后刚压出的车轱辘印和一深一浅的脚印在瞬间便被飘落而下的雪花覆盖。车上只有一个五岁大的女娃，和一个麻布包裹。她要不时的停下来拂去女娃面上和身上的雪花，将早已冻得红肿的双手蜷起呵一口气，再搓一搓捂上女娃冰冻的小脸。嘴里不住的呼喊着“娃儿，娃儿，别睡，别睡，再等等，我们就可以喝上热茶……”女娃瑟瑟发抖，睫毛微颤，小嘴青紫，呢喃着“妈--妈，妈--妈，我--渴。”

她拧着眉头，喘着粗气，心绞痛着，俯下身抓过一把雪塞进嘴里。雪花在嘴里化成冰水，寒凉刺骨，但她已是顾不了那么多了，含一会儿热乎了便喂入女娃嘴里。就这样一口，两口，三口……直到她的嘴唇麻木的无法张启缝合。然后她便不敢做片刻休息，继续赶路。前方银装素裹，透露的不是冬日的美，不是素净淡雅。

雪越下越大，行走也越来越不方便。方圆几里依旧只见白雪皑皑，已是行走了一天一夜她精疲力尽，双腿颤颤巍巍的勉强支撑着僵硬的身体，挤出力气向前推小木车，双手早已没有知觉，扣着车柄动弹不得。木齿轮被雪冻结发出吱呀声响，和着女娃不时传来的呻吟，如锥扎般刺痛她的心。一个踉跄，她跪倒在雪地里，厚雪将她的腿没入，她努力的起身，却是无法动弹。女孩的呻吟声渐渐微弱，听不到孩子声音的她心下慌乱，双臂卡住车柄，用尽的支撑着身体站立起来。

扶着车边沿，拖着铅般重的双腿转到女娃面前，只见她平静的躺着，呼吸若有似无，她慌忙俯身抱住女娃，女娃通身滚烫，她冰凉的脸附上她的，顿时感觉想火源烘烤一般。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本已冰冻僵硬提不起的双臂将女娃抱起，环在怀里，一步一步的前行。大雪困着双腿，虽是举步难行，她毅然奋勇往前。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孩子，不能有事。”她一路走一路唱着鲁冰花，为的只是让孩子可以听见，不会沉睡。

不知是她感动了上天还是老天开了眼，雪停了，太阳微微露出了笑脸。暖光洒下，落在她的肩头，略有温度的手覆上孩子的脸，指尖温度依然是那么灼热，她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小木车被停留在空旷的雪地中，车上的包裹被雪圈成团状，白的耀眼。她已渐渐变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雪地的尽头。

太阳上山下山，不过只半晌的功夫，天便黑了下来，她依旧嘎吱嘎吱的行走在雪中，没有歇息，不敢喘息，孩子从左臂换到右臂，再倒回到左臂，如此周而复返，口中不断仍是那首鲁冰花。

远方，依稀可见星星点点的亮光。她知道，希望近了，孩子有救了。她不禁加快了脚步，恨不能可以更快些。

近了，近了……

亮光越来越闪烁，可以遥望屋内跳跃的火花和浮动的人影。她刚敲响一处人家的房门，便栽倒在门前。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只见房门前躺着一位年轻女子，怀抱里是个小女娃。

后来，小女娃被救活，女子也康复，只是从此烙下了腿疾，每逢降温下雪便会疼痛不已。

每当女娃看到妈妈呲着牙忍受疼痛时，她便心如针扎。她会跪坐在妈妈腿前，揉捏着，口里不忘哼唱那首鲁冰花。

再后来，小女娃长大，她亦长了白发。腿上的顽疾也因换了皮下组织而痊愈。

如今的生活已不再贫困，已不再为了治病奔波几百里地千里寻医。但是，女娃还是喜欢窝在妈妈怀里听妈妈唱那首鲁冰花。

电话接通，那头一声略显苍老的“喂？”

这头的她汩汩泪雨，哽咽着“妈，真的爱你。”

电话那头的妈妈虽然看不见却是能感应的到，不禁也老泪纵横。

她们不约而同的唱起那首鲁冰花。一老一少的声音透着电磁波交织着深情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