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那个寒冬
平生并不好酒。每次喝酒，都是一些无可奈何的应酬。
平生并不好色。每次遇见，都是一些毫无预兆的巧合。
——题记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只因年终的习惯，得去下面检查工作。中午用餐时我特小心，也特谨慎。下面的领导劝酒时，我坚持说自己是滴酒不沾的。也许是因为下午还要忙工作吧，他们也不强求。不过，也打下了伏笔，提醒我下午忙完了事，晚上一定要请我好好喝一盅。
依以往丰富的临场经验，到下面来客气归客气，但如若你坚持不喝的话，别人也不会强行灌你的。尽管中国的酒文化博大精深且源远流长，但不喝酒的男人也不在少数；不喝酒能办好事的男人，更是令人敬仰。
我不知道自己属于哪种男人。不过，做事与喝酒是两码事，人情与原则也各不搭界。那时虽年轻，但孰轻孰重，我心里有数。
然而，事实并不是我想像的那么简单。晚上他们请来的陪酒人不是别人，正是跟我交往很深，交情特好，带我长大的老领导。在那么好的领导面前，即使他们不劝我，出于礼貌，我也应该好好陪他喝几杯。
老领导依旧红光满面，酒量自是不减当年。喝着喝着，我有点晕乎了，可他那杯子似乎仍在我眼前不停地晃动。
“来，再来一杯！”
他的杯子碰过来，我不敢不接。如果我拒绝，他会很没面子的，在这么多小辈面前丢了面子，他以后说话还灵验么？何况我比他小那么多。不能示弱，更不能给他丢脸。
抱着这种心态，我宁可把自己灌醉，也不能轻言放弃。
晚宴似乎还没散，我就撑不下去了。但此时的我，根本不知道了自己醉了。仍然在那叫喊着拿酒来。此时，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清醒的喝酒人一般都会按程序来，敬一杯回一杯，依次来敬，又依次去回敬的；只有喝醉了酒的人，才会越喝越觉得那酒是如此容易下去，还如此不过瘾。当时的我，就已经达到了这种境界。
于是，他们也不再敬我酒了。说是要扶我去休息。可我嘴里还在叫叫喊喊着“拿酒来”、“拿酒来”……那次，也许真的喝得太多了，他们还没把我送到房间，我就忍不住狂吐起来。自己也不知道吐成什么样了。只知道，当我从朦胧中醒来的时候，天还没大亮。我正躺在一间医院的病床上，身上除了贴身的内衣外，其他衣服全不见了。而我的鼻孔里正吸进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它轻轻地萦绕我身旁，沁人心脾，让人觉得格外清爽，格外舒畅。
顿时，我全然清醒了。我转动头部，发现右边正斜倚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护士。她可能实在太疲劳了，睡姿并不优美，似乎还有点扭曲，但呼吸很均匀。
难道她守了我一个晚上？还有我的那些衣服呢？
我突然想起了昨天的晚宴。朦胧中，我喝醉酒了，把衣服弄脏了。难道是她帮我把脏衣服脱了，然后又在这儿为我输液，守了我一个晚上吗？
如若果真如此，那我真是无地自容！我为自己的狼狈感到羞愧，更为自己给素不相识的她增添这么多麻烦而深感歉疚。但为了让她睡得好，我不敢动，也不敢大胆地呼吸。只是细细地打量着她：淡淡的眉毛如两片静卧的柳叶，文静而柔和；细长的眼睛轻轻地眯着，长长的睫毛向上自然翘起；两边的鼻翼一张一翕，两片小嘴紧紧地贴在一起。真美！想像她醒来的样子，一定比小姑娘怀里的洋娃娃更漂亮。
我有点痴迷了，更有点想入非非了。情不自禁地侧过身子去看她。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了感应，反正正在这时，她醒了。见我正专注地看她，不好意思地拢了拢鬓边的头发，羞涩地笑了笑：“哦，你醒了，我不知怎么睡着了。”
我为她的不好意思更不好意思，我也为她的羞涩而更羞涩。
我对自己给她增添了那么多麻烦而深表歉意，对她为我做的一切而深表谢意。正当我准备问及我的衣服时，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边起身边说：“你先别起来，你昨天醉得很厉害，衣服由外到里全吐脏了，只有贴身的内衣没事。我将衣服洗了，正烘着呢。应该干了，我去给你取过来吧。”
这次，一向油嘴滑舌的我真不知道自己该向她说些什么。我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她的来临。
穿上干燥的、带着淡淡肥皂香味的衣服，我对她只是傻傻地笑了笑，然后说：“谢谢你！真的，非常非常地感谢！”
她只是微微一笑，露出两个迷人的酒窝，轻启朱唇，轻声地回答：“别记在心上，我是护士，这些不过是护士的本职工作。”
液早已输完了，精神也基本恢复。天已大亮，我得回单位复命去了。临走时，我再一次对她表示深深的谢意。
她仍是那句话，叫我别放在心上。
在回单位前，那位先天晚上送我去医院的朋友告诉我：那个女护士帮我脱下了脏衣服，那个女护士还帮我擦过身子，那个女护士还帮我洗干净了所有的脏衣服……说到最后，那位朋友补充了这么一句话：她还是一个女孩子呢。
听完这最后一句，我真的呆了好一会还没回过神来。在古代，面对这样的女子，我是不是该娶回家呢？
可是，时间就是幸福。这样的幸福容不得我痴心妄想。这样的好女孩不久就有了自己的归宿。她所嫁的人条件比自然我好多了，我更不敢奢望能拥有这样的幸福。更何况，那时的我，也已是他人的夫，孩子的父了。
不过，直到现在，每当我回想起那个寒冬，那个夜晚，那所医院，那间病房，还有那张美丽而温暖的笑脸，我的心仍会轻快地跳跃，我的梦仍旧会执意地迷离，我仍然愿自己永远沉醉其中，不复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