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来世，请做个纯白少年

我一直在想，方锦夜，如果后来我可以不爱你。那么，现在的我在听到这样的消息时，是不是就可以不必这么悲伤？

-------题记

「一」

很多时候，我都在怀疑自己得了一种不治之症。因为，我始终活在回忆里。我记得有一个女子，视我如生命；我记得有一个女子，待我如孩童；我记得有一个女子，许我一世欢颜；我记得有一个女子，给我想要的温暖。

我将这个女子锁在回忆里，怎么也舍不得忘掉。

半夜从梦中醒来，望着身边空荡荡的床铺，心里总是会涌出无尽的悲伤和仇恨。我赤脚走到窗前，感受着从窗外传进凛冽的寒风，裹紧身上的睡衣，却怎样也不肯离开。

自从姐姐离开后，我好像一直在保持着这样一个习惯。强迫自己站在高处，强迫自己看向地面。我和姐姐从小便有恐高症，并且很严重。可是，我却很难想象，姐姐到底是以一种怎样绝望的心情站在高楼之上，又是以怎样的心情从上边一跃而下。

每当我站在窗前，感受到自己内心无法控制的恐惧时，我总是想问：姐姐，那个时候的你，站在那样高的地方，你有没有和我一样这般的恐惧和无措？

「二」

遇见方锦夜那天，我捧着姐姐送我小说站在车站旁边等着公车。小狮的文字很真实，但是却自始至终都贯穿着无法描述的忧伤。《锦夜》，我看着这两个悲伤蔓延的字，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那天的人很多，我被夹在人群的中央，艰难的呼吸着头顶稀薄的空气。尽管这样，我还是一眼便看见了不远处的方锦夜。他耳朵里塞着黑色耳机倚在公交车站牌上，半眯着眼睛，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锦夜》。

锦夜。

他的名字与姐姐送我的小说名字一模一样。所以，我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并且，一直在试图接近他。

正是因为我一直将视线放在方锦夜的身上，所以当公车从身边匆匆走过，我都没有注意到。

“我有那么好看吗”？就在我发呆之时，方锦夜走近我，一脸坏笑的说道。

“哪，哪有”！看到方锦夜突然靠近我，我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吗？如果没有记错，你跟踪过我，难道你也想做我的下一任女朋友吗？”方锦夜漫不经心的将耳塞摘下，然后慢慢的俯下身来，将我捆在他的臂膀之中。

不得不承认，这个叫做方锦夜的男生有着一张可以蛊惑人心的脸。自己在面对他的时候，除了应有的恐惧，竟然还掺杂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悸动。

方锦夜，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三」

“不要！”

再一次的，我又从噩梦中惊醒。看着身边早已物是人非的床铺，我的眼泪又波涛汹涌的涌了出来。

自从姐姐走后，我始终活在痛苦的梦魇中，已经不止一次的梦到那日姐姐坠楼后的惨象。我始终忘不了那个午后，有着绵绵的细雨。姐姐就那样安静的躺在楼下，被一片玫瑰色包围着。

记忆中的那个有着浅浅微笑的少女就以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告别了这个世界，定格在了我的脑海中。

姐姐，我还记得你说你喜欢有着好听名字的男生。今天，我遇到了这样一个少年，他叫做方锦夜，是的，锦夜。和你送我的小说名字一样呢，所以我接近了他。

姐姐，即使现在是夜晚，窗外黑漆漆的一片，我依旧记得白天他说那些话的表情。他说：“难道你也想做我的下一任女朋友吗？”脸上带着深不可测的笑。

姐姐，你说，这个男生身上是不是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姐姐，如果你知道了我当时回答说：“好”，你会不会为我的草率而生气？

「四」

再次见到方锦夜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他在一个小胡同里和一帮人打架，而我，正巧路过。

我见过很多同学打架的事例，但是因为知道他们只是闹闹小矛盾，所以心里并不会害怕。可是，看到方锦夜他们，我是真的感到了恐惧。

方锦夜的胳膊上已经不知道被谁砍了两刀，有那么多的鲜血用着缓慢的速度流淌着。他的脸色苍白，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我想，那一刻，我失去了应该有的理智。我就那样毫无防范的冲了出来，还一边喊着，“警察来了！警察来了！”也许我是幸运的，当我在喊这些话的时候，旁边的小路上正巧有人走过。那帮混混也是有些恐惧的，所以，他们很快的便落荒而逃了。

“方锦夜，你还好吧？”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当时的无助和恐惧。我看着方锦夜的上衣被染成血红色，他的胸前像是绽放了一朵妖娆的玫瑰。我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脑海中姐姐离开的那个画面又随之而来，心里就莫名的涌出一股呕意，像是有些什么东西堵在胸口，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应该死不了。”方锦夜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笑脸，看不出其他什么情绪，可是却让我为他揪心。这个男生，纵使再坏，也是受过伤的吧！纵使比我大那么几岁，也还只是孩子而已吧！

「五」

总感觉有些东西在时间的流逝下，慢慢的开始变质。比如说，方锦夜和我的关系。

自上次那件事之后，方锦夜开始变得让我有些无法理解。每天他都会来学校找我，有时候，他会带一些小伤过来，却是什么也不说。而我，亦不作问。只是安静的陪他坐在操场的台阶上，抬头看看天空，想念远在天堂的姐姐。可是，有时候我还是会不经意的看到方锦夜的干净的侧脸。这个少年，我希望他是个纯白少年。

其实，很多时候，我发现自己内心有着太多无处安放的忧伤。可是，为什么忧伤，又为什么难过，这些我都不想讲给你们听。我怕自己在讲那些故事的时候，会忍不住心痛。

我只想把仅有的那些细碎如芙蓉花的温暖，铺长的手心里，让它们沿着手掌的纹路一路延长到心脏。这样，我才能够忘记那些悲伤，忘记那些仇恨，只记得某些人曾有的好。我知道，方锦夜给与我的那些美好，我会铭记。因为，我们自始至终都不是同路人。

「五」

“小琉璃”。方锦夜喜欢这样唤我的名字，然后再用手亲昵的揉揉我乱糟糟的短发。

“琉璃瑷”是我的网名。

我是一个极没有安全感的的孩子，自从姐姐离开后，我再也不相信那些所谓的爱情。爱情，就像是那些看似漂亮的琉璃，却经不起摔打。只要我们心一动，手一松，瞬间便可成碎片。

爱情，便是如此脆弱到极致的东西。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方锦夜这样叫我的时候，我的心脏都会硬生生扯出几丝疼痛。

我记得方锦夜给我讲的那段故事，它们像是在时光的旧影像里缓慢扯出的细线。它们死死纠缠在我的脖颈之上，不肯放松。

他说，小琉璃我是个孤儿，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从小到大一直住在福利院里。你知道吗？那里就像一个小小的社会，只要你比他们弱，你就会吃拳头。所以，我不得不学着变强，便也注定了走上不同于你的道路。

「六」

最近我总是想出各种各样的借口去找方锦夜，我就像是一个吸食毒品的人，明明知道不能和方锦夜不能走的那么近，可还是欲罢不能。

“嗨！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远远的我便瞧见了坐在台阶上发呆的方锦夜，我快步走上前去，大大的笑脸绽放在发呆的方锦夜的面前。

“在想你。”依旧是方式的甜言蜜语。方锦夜笑着从台阶上起来，眼睛直视着我。可是我却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笑意。我知道，他有心事。最近方锦夜总是在发呆，心里好像在打算些什么。

“小琉璃，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心甘情愿的和我在一起？”

听到方锦夜的问题，我的心一惊，竟吓得差点从秋千上掉下来。

“无聊！”我打着哈哈，不肯再说些什么。

“呵呵，我的小琉璃生气了？只是随便问问，又没什么。”方锦夜从另一个秋千上跳下来，走到我的身边，一把就抓住了我正在摇晃的秋千索。

“干嘛?”我坐在秋千上仰着头看他，有些微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叶斜斜的打在方锦夜的脸上，此时此刻的他，真的像一个从动漫里走出来的纯白少年。只一眼，便可让人沦陷。

“小琉璃---”方锦夜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弯下腰来。我的心脏就是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我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

“方锦夜---”我还想在做些挣扎。

“不要讲话。”话音还未消逝，他的吻就落了下来。清清浅浅的，像是被风吹过的花瓣扫过唇角。

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莫小染有点自私。我突然想为自己留点回忆，为这段感情留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即使在许多年以后，当我在很深的午夜再次回忆起方锦夜的时候，我的心里可以日光一片。我记得那一年的方锦夜，干净的笑容，零碎的话语，还有那个让我回忆一生的吻。

「七」

“小琉璃，最近有点事，所以不能常来找你了，你要记得想我，要不然，等我回来，一定让你好看！”午夜，我坐在书桌前读小狮的《锦夜》，看着故事里人物命运的悲欢离合，心情也随着一起悲凉了起来。

方锦夜的短信就在我眼泪即将掉下来的时候过来了。我打开来看，突然觉得不知所措起来。

“方锦夜，你要去哪里？”我想都没想，就给那个很早就烂记于心的号码打电话。

“不会去很久的，你在家乖乖等我。”方锦夜的声音很轻缓，生怕会引起什么惊动似得。

“我可以去送你吗？方锦夜。我想见见你。”我知道，自己的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它们在我的眼眶里打着圈圈，转的我的眼睛很痛，心也仿佛在痛。

“好吧，明天早上六点火车站见。”方锦夜说完变匆忙的挂断了电话，我恍惚间好像听到电话的那一端有很多人，好像一起在讨论些什么。

和方锦夜通完电话，我披了个衣服去了窗前。春天似乎要来了，我看着窗外楼下的柳树上，好像长出了嫩绿的新芽。时间真的不等人。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姐姐已经离开我很久了。久到我都要忘记到底有多久。

一夜无眠。

我任自己在回忆里度过一夜，在脑海里回想方锦夜的一切。想他那薄如蝉翼的嘴唇，想他那朗若星辰的双眸，想他那些温暖的话语，想他所有的所有。他的好，他的坏。

「八」

路途再远，也有走到尽头的一天；电影再长，也有剧终的时候；时光再短，也有消逝的瞬间。可是，方锦夜，我要你知道，即使岁月如梭，即使事隔多年，即使时光老去，莫小染会一直记得你。记得在我花样般的年华里，有个叫做方锦夜的少年在这里驻足过。你带给我的一世记忆，永生不朽。

最后一次见到方锦夜是在看守所的时候。我买了很多东西，都是方锦夜所喜欢的。我坐在玻璃窗前，看着被警官从长长的走廊带出的方锦夜，我的眼泪终于不再忍着，断断续续的就落了下来。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送我进来的却是你，小琉璃。”看到我，方锦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生气，他只是凄凉的扯动了下嘴角，然后便很自然的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依旧一个劲的哭，什么也不说。方锦夜他瘦了，原本就清秀的脸庞也更加鲜明。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又知道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

“方锦夜，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过了好久，我的情绪终于控制了下来。眼泪也仿佛流了个干净，再也没有想掉泪的感觉了。

听到我这么说，方锦夜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我依旧捕捉不到焦点所在。

“这个故事其实不是很久以前的故事。故事里的女孩子喜欢上了一个网上认识的男生，他很幽默，也很健谈，长的也是很好看，而且他有着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做锦夜。

锦夜。

‘锦年素时，夜火阑珊。’她这样解释男生的名字给妹妹听，而且还买了一本和男生名字一样的小说送给了妹妹。

他们很快陷入了热恋，男生提出要见面，女孩原本有点迟疑，可是一想到男生在网络里给她的那些承诺便什么也不顾了。可是女孩这一去，却久久没有回来。

妹妹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她被警察在一家洗浴中心营救出来，可是却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即使回了家，即使所有的人都不去提那几个月的事情，她还是选择了离开。那是一座高达10层的楼房，她就像是一只折了翼的蝴蝶从上面坠落了下来。”在故事的最后，我的声音终于颤抖了起来。我内心里的恐惧又随着故事的结局有增无减。我害怕回忆，却始终活在回忆里。

我抬起头看向方锦夜，他的头陷在紧抱在一起的双手里，身子在止不住的抽搐。断断续续的有很多话从他口中传出，我却一句也没有听清楚。因为我已经起身，选择离开。莫小染不是勇敢的孩子，不敢再去听一个悲伤的故事。

「九」

“近日警方在xx洗浴中心又顺利营救出多名少女以及抓捕几名犯罪嫌疑人。经警方审查，这是一起利用网络诱拐少女的诈骗活动。犯罪嫌疑人先是利用QQ交友获得女方的信任，再以见面为借口，将少女骗至洗浴中心。据警方说这次案件可以顺利获破，是因为在这个犯罪团伙要再送几个少女去南方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有一名称是受害者的女子将他们的所在地点告知警方。这个案件才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破解。”电视上的美丽女主播依旧在滔滔不绝的讲着，脸上带有习惯性的微笑。

姐姐的案子终于破了，可是我却一点也不快乐。方锦夜，你为什么要选择走那样一条路？你难道不知道，你们的行为毁了很多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吗?方锦夜，你知不知道，我生命中那个最重要的女子，就因为你们的一己之私，离我渐行渐远？方锦夜，我不可以喜欢上你的，你伤害了我最亲最亲的人。可是，我却在不知不觉间慢慢沦陷。

方锦夜，我知道你从小吃了很多苦。你也曾受过伤害，你也曾为一些小事流过泪。最初的莫小染是带着仇恨来到你的身边，可是，知道的越多，心里的仇恨就越少。原来，无论你现在变得有多坏，多可恨，最初的方锦夜也是一个内心柔软的纯白少年。

「后记」

不知道你的记忆力有没有这样一个少年，他不优秀，喜欢抽烟喝酒，喜欢拉帮结派，喜欢说一些吊儿郎当的玩笑话。讨厌学习，讨厌学校，讨厌约束他的一切事物。

也许你遇到过，也许你没有遇到过。可是，请相信，不论现在的他们是怎样。最初的最初，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曾是一群内心柔软的好孩子。

只是他们经历的更多，受到的伤害更多，讨厌这个虚伪的社会更多。如此，便一步步走上了不归的路途。就像是故事中的方锦夜。我一直相信他曾是一个最无辜的孩子，被父母抛弃，被兄弟背叛。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他终究也是走上了那条黑暗的道路。可是，这个故事，我还没有讲到最后。

其实，故事的最后是这样的。方锦夜在知道了一切后，在看守所里自杀了。这个一生悲惨的少年，和故事里的那个女子一样，选择了离开这个不堪的世界。

方锦夜，最后的最后，请允许我最后一次以莫小染的身份说一句话：下辈子，你定要做一个故事里有着善良心肠的纯白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