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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难永劫,谁道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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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寂难永劫,谁道天上人间

褐红的微光透着淡淡迷离,渗入一片清泽。

口里吟唱着巫族无上的咒术,巫咸和身后八巫同时结出手印,然后,毫不犹豫打进去。

“五百年过,灵山十巫从此升降,吾道成矣。”

一声轻吟,扰了那抹明静。

“以前的名字怕是用不得了,此后,你便叫沫霜吧。”

那双眼猛的睁开,再次,看到这个世界

「壹」

她被重重扔在地上,冰凉的地铺着大小不一的石子,络得生疼。

薄阳暮时,当天地最后一抹晚霞洒落,洒上那抹绿意,看得沉空有些发愣。

愣的只是因为,幽都山向来无人,如今竟有外人出现。

无论什么,都是异数。

“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此地?”沉空身着白衣,眉间带着厌恶。

五百年前,那场大劫过后,幽都山就再无任何生灵,之后便有个规矩,若有人再踏幽都,哪怕半步,就是魂飞魄散的结局,绝无例外。

沉空抬手,纤长的手指向那绿衣女子,心道。

所幸你遇见的是我,若是他,恐怕魂也不得转世。

“如此,便送你上路吧。”

若夫霪雨霏霏,连月不开,幽都山的天突然降下一片昏暗,沉空指间溢出灰色的薄雾,雾乃巨毒,渗入身体之后,不消片刻,必死无疑。

“而且不会有任何痛苦。”沉空低喃,看着灰雾缓缓溶入女子的身体。

突然,眼里闪过一抹震惊。

女子紧闭着眼,额前的头发散开,露出里面的脸,沉空手一顿,颤抖着拨开她的头发,看得真切。

竟然,如此相像。

天刹那间化为为黑暗,无边无际的暗掩盖了所有颜色,只有一轮月,弥漫着妖异的紫光,挂在天上,映着远处行来的身影。

他身上带着凌人的杀气,渐行渐远,很快就走到沉空面前。

眼睛却紧紧盯住。

那抹绿就像一颗石子,突然扔进波澜不惊的水面,扬起一圈圈漪涟,化了心里那块冰。

“你来了。”

「贰」

她说,她叫沫霜。

渡头杨柳青青,山沫微云,冷月如霜。

一身绿衣翡翠如丝,似如当初,面上挂着淡淡的笑,饶是昆仑倾城的仙子,也比不过那抹笑的绝世无双。

“此处无人,你,睁眼吧。”

大殿空旷,万籁俱寂,沫霜睁开眼,见自己仍旧躺在那人怀里,脸颊不犹染过一抹红晕。

那人清冷的目光中,竟然闪过一点戏谑的笑意。

一早就看穿她的把戏,中了沉空的毒雾竟没事,还在一旁装作昏迷的模样,他怎会不知?心里却不愿说出,只是想,为何会那般纵容。

他不知,她亦不知。

夕阳无语,落絮无声,到底是怕了这寂寞,半晌,她终于出声,柔柔地问:“你是谁?”

许是这一问,很多事就再也更改不得。

因果,亦或如此。

“你问,我的名字?”男子的声音越发清冷,眸里尽是深邃,一股杀气骤然缠上她身。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然后带着天真的笑,莞尔道:“有何不可。”

男子阴寒的脸竟有了一丝笑意,无奈又摇头,在沫霜手心写上两字。

紫杀。

“奇怪的名字。”她嘀咕。

心里却道不愧是万年不出的厉害人物,只是可惜了。

想着,不动声色掉出一物。

紫杀眼神凄厉,很快就将东西抓在手里。

一块普普通通的木牌,上面画满了奇怪的符号和花纹。

紫杀面含怒气,双手突然伸出,卡上她的脖子。

“巫灵山的人,谁让你来的?

果然如巫咸说的那般易怒,她抿唇一笑,笑道:“巫灵又如何,莫非就来不得你幽都?”直视他的眼,毫无畏惧。

紫杀一愣,似乎想起什么,那双手缓缓松开,眼睛茫然望着远处,本来冷漠阴寒的脸竟浮现出如水的温柔。

很多年前,也曾有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同样大胆,同样不惧,同样,玉簪绿衣。

“罢了。”他摇头,又恢复了那阴冷的模样。

你若还想要命,就别乱走。冷冷甩下这一句,然后骤然消失,只余那股杀气,噤若寒蝉。

巫咸的话想来不错,紫杀是个极其多疑的人,若想接近于他,多番说辞反倒无用,只有一半真话,一半假话,这才不会引起他的警惕。

“原来,姑娘是巫灵山中人,方才是沉空唐突了。”

应声抬头,看见一身白衣素衫。

见来人明眸清矍,薄唇微启,却是个极其俊美的男子,比之紫杀,丝毫不相上下。

只是,少了些杀气,多了分淡漠。

沫霜看得出神,一时间,竟愣在那了。

“沫霜没事。”她皓眉紧皱,心里想的却是沉空沉空,从何而来,因何而来。

巫咸从未提起过此人,几番思索,竟毫无头绪!

“若有机会,代我向巫咸问好。”

一句淡淡嗓音飘入畔,她猛然抬头,殿内早已无那身影。

「叁」

桃林大得出奇,放眼望去,尽是姹紫嫣红。

沫霜倚着一棵桃树,手扶树枝不停摇晃,看着桃花落了树下那人一身,终于露出满意的笑。

半晌,见那人毫不再意,竟连动都没动,沫霜咬着唇,从树上跳下,冲他横眉瞪目:“紫杀,你若再不理我,我便搅得你幽都山上下不得安宁。”

紫杀表情淡漠,连眼也懒得睁,只冷冷道:“随便。”若非她是巫灵中人,自己怕是正眼也不会瞧,杀了也就杀了。

随后就站起身来,正欲朝前走去,不防少女清丽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对上那双皓目,明墨若水的大眼里尽是怒气,紫杀心底一动,但很快转移开来。

“我跟你说话呢。”沫霜跺脚,轻哼一声,地上的桃花瞬间飘起几搂清风,形成一道墙,挡住紫杀前面的路。

雕虫小技,紫杀冷目蹙眉,眨眼间沫霜的桃花结界就消失无影,只余大片花瓣洒落一地。

沫霜一见无效,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双手突然环住他的腰,唇若柔花,凑到耳边,呵气如兰。

“紫杀,我一个人,会害怕呢。”

见他身子一僵,沫霜唇角勾出狡黠的笑,心道美人计果然有用。

被那纤弱柔荑紧紧缠住,紫杀心念一动,这女子,总会让他想起某人,虽然清楚她早已不在,可每每回忆,哪怕只是一些片段,心还是会痛。

只是痛到习惯,便没感觉了。

紫杀面带寒光,身上突然射出凌人杀气,沫霜一不留神,竟被这杀气弹落在地。

心里尽是委屈,她故作不屑,狠狠道:“不就是开个玩笑,什么人嘛。”

突然,就不说话了,却见他低着头,有一抹淡淡哀伤笼上眉间,幽紫的眸里盛满轻愁。

看起来,那般孤寂。

巫咸曾说,强者寂寞天下,旁人很难找到他的弱点,如果心中有了牵挂,就不再坚若磐石,只要逐一击破,大事必成。

那时她问:“如果还是没有呢?”

“没有弱点,那就制造弱点。”巫咸最后道。

看着紫杀满面愁绪,沫霜想他心里定是藏着一个女子,想爱却又爱不得,否则依她这般月貌花容,也不见他假以辞色。

总是那张死人脸,摆给谁看。

越想心里越发酸涩,然后瞪了他一眼,气鼓鼓的冲出这片桃林,慌乱之中,也没发现自己掉了东西。

拾起那块玉牌,紫杀看得出神。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唇角慢慢浮出一沫笑。

「肆」

沫霜冲出桃林,只觉心里像是有块石头堵住,闷得发慌。

本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走着走着,眼见身后山影渐行渐远,洪荒那么大,再大的山也不过沧海一栗,也不知走到何处,只随便找块石头坐下,想着刚才的事,却越想越觉难受。

“瑶姐姐终于来看云儿了,呜……”

沫霜回头,看见一团黑影直直扑进自己怀里。

那小小的抬头,一双清亮的墨瞳不停的转,她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只全身玄色的小豹,只眉间一点雪白才略显不同。

见那小家伙盯着自己看了许久,方才失望道:“原来不是瑶姐姐啊。”

沫霜听得惊奇,问:“什么瑶姐姐?你这小家伙哪来的?”

“什么小家伙,人家可是幽都山唯一的四大灵兽,玄豹知道不?”小家伙抽了抽鼻子,撇嘴抗议。

拿大的小家伙,沫霜轻笑,抚着云儿的毛,只觉光滑似缎,仔细打量才发觉这小家伙除了眉间那缕雪白,混身竟无一根杂色。想起小家伙刚才那句瑶姐姐,于是好奇问:“那个瑶姐姐是谁?你怎会把我当成她?”

云儿眨眼,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团成一团,然后道:“我只知道叫她瑶姐姐,云儿看到你的背影和她特像,又穿绿衣,所以就弄错了……”说得垂头丧气。

沫霜敲了敲云儿的头,有些郁闷道:“怎么?姐姐我难道没你那个瑶姐姐好吗?。”说着又给小家伙来了一记。

“瑶姐姐温柔美丽,对云儿可好了,哪有你这般野蛮,还敲云儿的头。”小家伙用爪子捂住脑袋,大声抗议。

沫霜觉得好笑 ,正欲好好逗逗这小家伙,突然想起一事,就愣住了。

她只知幽都山上下只有两人,紫杀和沉空,她欣喜若狂,以为自己在他心里终有了位置,哪怕一点点,可竟不知还有另一个她。

原来,他也有过去。

紫杀藏在心里的人,她似乎猜出是谁了。

“瑶姐姐不见了,把云儿丢下,都五百年了也没回来看过云儿。”

小家伙不停念叨,沫霜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只觉冰凉彻骨。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为什么想哭?为什么想起那紫眸,恍似曾相识,心就会痛。

她抽了口凉气,脑里一片空白,身子一软就要摔在地上。

突然伸过一双手,将她稳稳扶住,只听到一个清越如风的嗓音,“一个人做什么?这样不小心。”

沫霜抬头,见沉空眼神温柔,里面似有盛不满的水,淡笑着,握住她的手却更紧了。

她心里一慌,挣开他的手,低声道谢。

“谢什么。”沉空微笑,道那次让你中毒,真是抱歉。

她不语,只是摇头,然后看了他一眼,忽的转身跑出他的视线。

沉空怅然若失的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嘴角微涩发苦,就这样站了许久,突然看到云豹正无聊打转,于是一把拎过细细盯嘱几句方才罢休。

她不会知道,这时,心痛的不止一人。

「伍」

待败叶潇潇,月露冷,几番春暮。

沫霜终是知了五百年前的事。

自鸿蒙初判,盘古开天后,洪荒就动乱不断,其中有巫妖二族更甚,几经纷争,终于有了结果。

道祖鸿钧下诏,一万年内,妖管天,巫管地,此间不得有任何争斗。

道祖口诏,不可违背,巫妖俩族也识趣,就这样安稳过了许久,直到五百年前。

北海向来无事的幽都山主紫杀突然狂性大发,以惊天的实力一举屠杀了巫族数十万族人,虽区区十万巫人于传承亿载的洪荒大族自然算不得什么,可终究是打了巫族的脸。

紫杀却像发了疯,于天地间不停杀戮,连阐截二教金仙也止不住,无数生灵瞬间消亡,只有流出的血染红大片土地,许是冤魂甚多,这血竟数百未褪一丝!

后巫族十二祖巫之帝江出手,将紫杀击成重伤,终止住这场大劫。

生灵屠炭,人间地狱,巫咸如是说。

所以,紫杀是巫族的大敌,死敌。

生生世世也化不开的仇,祖巫诏,若有机会,我巫族必杀此人。

然紫杀发狂前,巫灵山上届圣女,无病而终。

而她,沫霜就是巫灵现在的圣女。

作为巫灵的圣女,巫咸竟不肯告诉她上届圣女的身份,她几番追问,他百般推辞,连名字也不愿说出。

或者,干脆就是个禁忌。

如此种种,就像块巨石突然堵在中间,怎么也挪不开,再也前进不得。

「陆」

花落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彼时的沫霜托着腮,想着自己怕是真的陷进去了,眷着那紫眸,偷着看他俊毅的脸庞。

如果,这就是爱情

她素来胆大,终有一天,鼓着勇气走到他面前。

紫杀一愣,看得恍神。

见她莲步轻迈,一颦一笑都像极了另一人。

她站在自己面前,笑得绝代倾城,忽然玉臂攀上他的脖颈,他心底一动,竟没推开。

听得她在耳畔低语,紫杀,我喜欢你。

然后唇就贴了上来。

他心慌如麻,手微微的颤,仿佛扯断了风筝的线,终于忍不住,将她反拥入怀。

相思了无寄,他想,对于这个女子,他到底还是有感觉的,只是看着那张根本不像的脸与心中另一个不断重合,一会是她,一会又是……

吻到忘情时,他终于无意,喃喃念出两个字。

瑶光。

怀中人猛的一僵。

待到反应过来,却早已没了她的身影。

只觉怀里空落,凉的发寒。

一连三日,也没见她回来。

他终是急了,五百年未动地心,一瞬间心神慌乱。

元灵走遍整个幽都,也没发现那抹绿。

正欲出山去寻,一白衣身影抱着一人突然出现。

沉空怀里的沫霜惨白着脸,绿衣上点点血迹刺得他的心紧紧缩着,几近不能呼吸。

“她出去的时候,遇到了妖族。”

沉空冷声道,轻轻将怀里人儿放下,眷恋的看了她一眼。

然后,一拳就打在紫杀脸上。

紫杀避开这一拳,看着他眼神阴寒,问,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你对她说了什么,难道你不知洪荒有多危险吗?”沉空手微微颤抖,想着刚才,若是再晚一步。

若她再出事,紫杀,我必杀你。

紫杀无语,再也不顾,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元气输出,恢复着她的伤。

心里后悔万分,这时,他再没想起瑶光,想的念的,都是那桃花林里的巧笑嫣然。

突然听得怀里的她虚弱的笑,紫杀,我想回巫灵。

好。

紫杀,到时,来巫灵提亲,好吗?

他点头,毫不犹豫。

「柒」

沫霜一身绿衣站在巫灵山的主殿,只是细细打扮过,略施粉黛,却更显天生丽质。

她仰首,终于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紫眸里尽是期盼,更多的,是绵绵柔情。

“沫霜,为何只有你一人?”紫杀看了看四周,眉头却紧紧皱了起。

她不语,只是冲他一笑,然后如蝴蝶般张开双臂,扑进他的怀里。

他稳稳将她接住,然后紧紧环着。

“嗤。”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紫杀像是没有察觉,仍然抱着她,半晌,终于踉跄退开。

一把剑插进心口,寒光闪烁,血不断从伤口流出,染红了胸前大半衣襟。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口的剑,只觉异常讽刺,瞪着眼,竟愣住了。

“紫杀,我没想到,你还真敢来。”

殿内突然走进九个人,领头的笑道。

巫咸,紫杀咬牙切齿。

九人迅速结成一个大阵,将紫杀围在中间,巫咸看着紫杀胸口的剑,满意的笑了笑,对沫霜点头:“多谢你了。”

沫霜脸色惨白,瞒跚着后退几步,不敢看紫杀的脸。

紫杀看都没看她,只冷笑道:“你们以为区区一把剑就能留下我吗?灵山十巫如今只剩九个,想必也步不成封魔阵吧。”

谁说我灵山十巫只有九人。

大殿中出现一个人,白衣清风,沫霜瞪大眼,口里喃喃道:“沉空。”

沉空走来,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道:“或许我该告诉你,我并不叫沉空,我真正的身份是灵山十巫之一,巫彭。”

“你不是,死了吗?”紫杀声音低沉,他很清楚,五百年前,他亲手杀了灵山十巫的巫彭,可是……

沉空轻声道:“若非让你以为我已死,又怎能对巫灵放轻警惕,我又怎能这般轻松的杀你。”

五百年前,当紫杀在天地屠戳时,巫彭就假装被杀死,然后在紫杀被祖巫帝江击成重伤后再将他救下,化名沉空,从此得到他的信任。

诸番谋划,全是为了今天。

“魔头,你现在可知众叛亲离的滋味,如何!”巫咸恶狠狠的笑。

沉空眼神淡漠,手掌轻挥,不断往大阵输入元气。

紫杀盘坐阵间,也不管阵势如何伤害自己,突然就睁开眼。

毫无情感的紫眸看向沫霜,所有的眷念与柔情都已消失涕尽,唯剩冷漠空洞,甚至连恨也没了。

“我应该谢谢你,是你让我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可以信任。”哪怕自己的心,紫杀扭过头,再不往那个方向看上一眼。

五百年前,他曾爱上一个人,她却宁死也不嫁他,五百年后,冰封许久的心再次化开,他爱的人,却处心积虑想置他于死地。

他总算明白,爱,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的教训,他再也承受不起第三次。

「捌」

沫霜捂住心口,窒息着,只觉撕心裂肺。

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他就觉似曾相识?为什么会不顾一切爱上?为什么会心痛?

如此种种,终有了答案。

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若潮水突然涌入大脑,她隐隐看到一抹顾盼神飞的巧笑嫣然,绿衣女子轻抚小豹时温柔的笑,还有,那紫眸凝视她的无尽深情。

以及,她自毁精元的痛苦绝决。

沫霜知道紫杀心里藏着一个女子,想爱却不得,却不料造化弄人,她心念着寻找的人,紫杀爱深的人。

一颦一笑,分明就是她自己!

她是沫霜,却也是瑶光。

也对,为何会这般容易爱上,原来心里本来就有爱,哪怕易了容颜,哪怕忘却一切,心底最深处那点情感却始终未曾悯灭。

错了,全都错了。

一步错,就是步步错,可惜再无法挽回。

死,亦不能回头。

十巫封魔阵,是封印世间最邪恶,然后抽出紫杀所有精元,一举打开通天之路。

这时,普通巫人便可上天,与妖族决一死战。

这就是十巫的主意,一开始就是阴谋,紫杀本是没有弱点的,可没有弱点却成了最大的障碍。

“没有弱点就制造弱点。”听到这句话时,沫霜没有看见巫咸奇怪的笑。

正如巫咸所料,紫杀动情了,爱上一个巫人,那个被他爱上的人,就是巫灵山上届圣女,瑶光。

巫咸以为终于可以除掉这个障碍,却不知瑶光原是刚烈的女子,她宁死也不肯伤害那个她爱的人。

于是,自毁精元,以一种绝决的方式给自己判了死刑。

只是,后来紫杀屠杀巫族数十万族人,这些却是没料到。

所以,紫杀必死。

巫族传承亿载,自然奇术甚多,巫咸在旁人不知的情况保留了瑶光一丝精元,几经作法,终使她新生,只是忘了一切。

后来,她有了个新的名字。

沫霜。

因果循环,又回到原点,她终究还是伤了他。

「玖」

这时,见一个青衫道人远远走来,道:“贫道阐教文殊见过诸位道友。”

十巫专心支持大阵,只得点头回礼。

“若以十位道友合力也怕拿不住这魔头,贫道此番前来,乃有一计奉上。”

“道友请说。”巫咸全神贯注控制着大阵,好不容易才有机会道。

紫杀的力量着实超出了想象,不过多久,竟感觉有些吃力!

巫咸心里却想此次一定要将魔头斩杀在此,若真杀不了,也要永世封印。

“只需寻得一元气精纯之人,以血肉之身祭阵,然大阵生灵,自可封印魔头。”

听到此处,巫咸面露为难,若真以肉身祭阵,那岂不要形神俱灭,他自是不肯的,只是不知何人愿意。

“沫霜愿以身祭阵,偿还因果,以赎罪孽。”

角落站起一抹绿影,她踉跄着,一步一步走上前。

“不可!”沉空立刻出声,看着她,语气异常坚决。

沫霜摇头,对他惨然一笑,有很多事,开头就注定了结果,她本就该死了,五百年前就该死了。

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幽都山的桃花又开了吧,这时,她多想再看一眼那紫眸,笑着道一句。

紫杀,我一个人,会害怕呢。

可惜铅华洗尽,终究梦一场,只是梦断。

无归期。

「拾」

一身精元散尽,彻底溶入大阵,终于,回归平静。

再没了那抹绿,也没了那颗心,突然放弃了抵抗,紫杀温柔的笑,满腔恨意在她消失的刹那都付了土。

原来,我到底还是爱你的。

也罢,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你让我成魔,我便成魔。

纵然心碎成灰。

成魔,又如何。

谁染尽衣冠,

谁倾尽樽前,

谁画尽春风,

谁凋尽朱颜,

谁挥长剑,

为断前尘旧年,

谁道天上人间,

应念。

「尾声」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想不到,也猜不到。

寻寻觅觅,众里寻他千百度。

恨到归时方始休,终究只是过客。

化入大阵时,沫霜手里握着一块玉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不知玉牌上还写着:

等回忆起一切才知道,原来我一直爱着他。

只是,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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