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自长流花自媚

天仙子

洞口春红飞蔌蔌，

仙子含愁眉黛绿。

阮郎何事不归来，

嫩烧金，慵篆玉，

流水桃花空断续。

北溪满山遍野栽种桃树。春天到来，把嫣红的花海背景在脑海里定格、长镜头拉近，填充住自己的视野。桃花的娇艳一向不符自己的喜好，这花开的盛宴太过热闹。总让自己有误闯他人秘密花园而成为不速之客的尴尬。

然而你喜爱这似绯云令人浮想连翩的花瓣颜色，也想起花语寄寓的美好向往。胭脂美人粉妆的面颊、桃瓣画眉的勾勒、轻抹细滑的红唇。还有浸漫水中温柔肌肤的花香，别在耳后饱满欲滴的花朵，也许连她的眼神也该带有微风里摇曳婀娜的花姿，活生生令古典的女子在自己的想象里复活。你也并不纯粹欣赏这样过份美丽的女子，也从不期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妩媚温婉起来。但你不无兴奋地摊开手心，看着复活的女子在你的掌心飞旋。她的目光可以清澈到忽略世事，犹如那高展枝头的桃花旁若无人的妩媚。从不在意是否有人精心绘制她的美丽也不在乎花谢落得如此迅速。而你的目光总是缠缠绕绕，无法忽略来自四周的空气。你不知道何时你才能拥有这份自如。

也许不是美丽的陌生女子，也是孩童天真笑靥里的嫣红。你曾经梦到过多次同样的情景，牵着温暖的小手，在夕阳下骑自行车回家。热闹拥挤的山道上，因为自己不自觉的幻想而使一切都安静下来。你一直想要个可爱聪颖的女儿，她有浅浅的酒窝，甜甜的笑里有淡淡的胭红。每年春天陪着你到这桃源看这满满的浪漫，当你还年轻的时候，拉着她的手教她一一认识桃花的分类。有一天你也会人到中年，心情烦闷不已，脾气爆躁。她会在寒假回家像小的时候早早躲在被窝里帮母亲暖暖被，然后一宿陪失眠的你聊天。聊她的学习或者工作，有可能是爱情或者婚姻。你会因她的话想起自己的年少时光，那些甜蜜像首歌或者哀愁像首诗的过往会使你如同身边美丽的女孩羞怯起来，像你们穿过丛叠的桃林时，那绯红映满你们的脸颊。或许你已白发苍苍，她半挽半搀着你的手臂重新在这片桃林里散步，到这时你才肯仔细端详她的面容，除去你的痕迹还有你爱过的男人的影子。但你从来不曾对孩子提过，你有些害怕储存在心里灿烂如同春日里的桃花的往事在她眼里只是轻如薄烟、不值一提。

你想起这桃花是令人黯然神伤的爱情故事，虽然它拥有最令你欢喜的结局。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人面桃花，你想起这个美丽的词语。你为故事里的姑娘和书生无疾而终的相遇扼腕叹息多次，你那时不明白为何这春光无法造就人间的美好。但当你独自驱车来到北溪，一个人站在桃树下静静听着花瓣落土的声响，你终于明白，再美丽的花也只能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开放。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你也终于了然于心。山腰上有个笨重的水车，咕噜咕噜，水声哗啦啦。你想起如水融烟的江南，想起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你总认为书生与姑娘的相遇应该就在其附近，只有如此美丽的地方才会有如此美丽的故事。那里的春天也会有灿烂的桃景，你想起曾经他说，他希望在西子湖畔可以等到你。当你真的到达时，他却早已不在身边。

你知道有一天你的心情会渐渐平复下来，但自己缠缠绕绕的目光每每使自己落泪。你常常在自己的泪光中看到那飞舞女子的身影、看到女孩蹦蹦跳跳的脚步，你也早已习惯涂抹自己的记忆，她们在你的想象里会更加鲜活然后模糊。可是真实的回忆却仿佛一次又一次的快门，清楚地向你展示一些无法言明的伤痛。

一个人反复在桃林里穿梭。感觉到自己的寂寞，随手捡起地面的几片花瓣，你把它们散落在水车旁的水池里。花瓣顺着小水渠一会儿就消失了，你想起电影《东邪西毒》里的醉生梦死。你也曾经有过把伤心的过往像花瓣消失得那么干净的想法，但是舍不得也根本无法割弃。

其实“醉生梦死”只不过是她跟我开的一个玩笑。

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你反而记得更清楚。

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的时候。

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你记得很多电影的对白。但你一直没有办法理解其中的情感，可是有一天你明白了。却

突然痛心起自己付出的代价，你站在水池旁，看着手中的花瓣落入手中然后消失。你还小的时候，母亲要求你要背完唐诗宋词元曲300首，你尤其喜爱词。至今你都没有填过像样的词，但看着流水，看着满山的桃花，你想起古人的词作。恍然大悟，人的悲喜在如今不能沟通到怎样的境地，然而，在遥远的时空里，有伤心人陪着你默默流泪。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