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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斩掉抑郁,杀死无聊,再取绝望的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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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生活不如意

想斩掉抑郁,杀死无聊,再取绝望的狗命

不如一路向西去大理 "

因为这句话,我去大理过了一个周末。

我想知道,究竟是大理的生活如意到可以给人安慰,还是那里的生活更狼狈,让人感念原来自己的生活很美好。

抵达后发现,大理还是7年前那个样子。穷游的小年轻和大妈团各成一色,做流浪状的街头艺人或许换了几茬,但面色冷峻不减当年;失意的独行者在咖啡馆角落点一杯马提尼可以枯坐一个下午,黏腻的情侣们不顾旁人眼光消耗着自己的蜜月时光。

这一切混合在一起,谈不上什么美感,但依然有种旅游城市该有的大和谐气氛。因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少数民族聚居地,一个泛滥着文艺不羁腔调的古城,所有人都不再是原来的自己。人们从五湖四海经过飞机、火车、大巴以及电摩的颠簸劳顿,终于可以长吁一口气,共同完成了像是表演型人格发作的集体快闪。

女人们带着花环,穿着三不五时就会踩到裙摆的长裙,身着沙发巾样式的披肩,手持一只淘宝9.9元包邮的自拍杆;男人带上彩色的圆形墨镜,花费一小时让路边的手艺人在黝黑的手臂上描绘海纳纹身,而另一只手一定扛着仿佛十斤大米一样重的单反相机。他们在大理晃啊晃,仿佛这样的日子没完没了。

回到居住地的生活会因为这次旅行变得更好吗?谁他妈在乎啊,此时此刻,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一句话,我只有现在。

可就连那片刻的现在,也是造作的,但有趣。

有姑娘手举一只玉米棒子,斜倚在石凳上让男友拍照,咔嚓了十几张仍不满意,娇嗔地说,你怎么把我拍的这么丑啊?我猜,想象中她一定以为自己是手持魔法棒的仙女,每一面都美。有男人驻足在卖唱人的吉他旁,连续听了二十首春晚型民谣,最后激动地流下热泪,掏出了五十块打赏,他一定觉得自己的激情和浪漫主义在那时被点燃,全然忘记了回到北京后一周的地铁钱已消失殆尽,而到时已追悔莫及。

还有怎么花哨怎么穿的大妈们,三人一组五人一串,遇见花丛就必须集体合影,虽然完全没有新鲜流行的pose,但广场舞的动作一定能摆的整齐,拍完照环顾四周,发现随身携带的大爷不见了,连连叹气,就是不该跟这个老头子一起旅游。回到四川的家里,他们会把照片打印出来,摆在书柜上,取名叫五朵金花,而自己一定是最娇嫩的那一朵。

所有人好像都进入了一个磁场,隔绝了过往的生活,弩着劲儿把最夸张最浓艳的自我从身体里挤出来,在旅行密集的安排中曝光天下。这或许可以称之为旅行人格,在平日的生活中压抑的、躲闪的、平庸的部分自我被隐藏其后,我们一定要做点什么不一样的、出格的事,好像只有这样才不枉此行。

而到了晚上,大理又是另一幅模样。贩卖梅子酒和咖啡的商铺不再激情四射的招揽生意,店员们低头玩手机;大妈大爷们已经回到客栈,泡脚解乏,细数一遍今天买的纪念品,顺便用纸张记账。古城里人流稀疏,大多是年轻的面孔,他们挥霍了一天的激情,没有太阳能充电,此刻看起来疲惫又仓惶。

人民路延伸出的支巷里黑漆漆一片,只有酒吧闪着暧昧的光,一家家走过去,就会不自觉的跟唱所有时下烂大街的民谣,不管是烟酒嗓,或是雌雄莫辩的声音里都带着经过ISO9001认证的标准忧伤。

“ 谁的父亲死了?请你告诉我如何悲伤……”

“ 斑马斑马,你不要睡着了……”

“ 南方姑娘,你是否喜欢北方人的直爽……”

我暗自庆幸地走进一家没有音乐的酒吧,点一瓶风花雪月,结完账的那一秒,有人登上舞台,唱起了《一个人的北京》,这仿佛像一种追杀,让暂时躲藏在大理夜色中的孤单被拆穿,毫不留情。

而无论歌手多么动情,底下的客人都不会抬起眉眼,他们各怀心事又郁郁寡欢。

一个看起来比我略长几岁的女人应该一早就来落座,抖着手干了一杯酒,像是在为自己续命,用不了几杯,勾兑的鸡尾酒和啤酒就会共同把她的脑子搅浑,午夜的爱恨情仇瞬间被放大,而后又会因为酒精的麻醉走向寂灭。或许明天夜里,这一幕又会重演。

旁边桌是两个年纪更长的姐姐,桌上放着蛋糕盒子,我的酒快喝光的时候,她们拆开盒子,把两只血淋淋的数字蜡烛“38”插在白花花的蛋糕上,她们一直无话,也没有唱生日歌,我竖着耳朵也没有听到一句生日快乐。多年之后,当38颠倒成83,她们是不是还会记得有这样一个生日在大理,相望无言,对饮一杯酒。

这无非是旅游人格的另一层表现,用仪式化的行为纪念点什么或是遗忘些什么,让自己浸淫在某种情绪当中,不想自拔,在这里他们终于有完整的时间来庆祝或祭奠,回归到现实当中,生活又会塞满了各种捻不起来的碎片。

我又想起那句话,如果生活不如意,不如一路向西去大理。

经过60小时的流连,我终于明白,我的假设都是错的。大理的生活没有更如意,也没有更悲惨,这里就是生活本身,跟每一个地方都一样,有人不快乐,有人幸福着。只不过在这里,我们把时光中的爱恨情仇浓缩成短暂的旅行,爱能爱的尽兴,痛也痛的彻底,我们努力把经过的万事万物跟自己联结,就连洱海边的风,也像跟家乡不同,他们说,风能穿透灵魂。

如果这不是一场旅行,这就是每天的生活该多好,我们在日光下掏出足够的热情和疯狂,极尽所能表达自己,不想错过任何一处美好,努力跟世界亲密;而夜晚,我们又能给自己留下那么一点静默的时间整理和疗愈,烂醉如泥也没关系,因为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循环。

然而,希望终究是希望,飞机落地之后,我们又会卷入平淡模式中,回复完朋友圈的留言,分发完手信,把照片上传至云盘,这场旅行就像蒸发一般不存在了。

我们会忘记曾经那么热烈迎着太阳,忘记豪情万丈迈开步伐,忘记冲动着淋雨看海,我们又把生活过成了僵化的一成不变。

夏目漱石的作品《后来的事》里,向来消极度日、无所事事的主人公代助在结尾搭乘电车时喊着“动了,人世间在动了”,那是他告别过去开启另一种人生的初始。因为感受到了这世间在动,才是活着的感觉。

而旅行之后,大理之外,大多数人都过着一种淡然无味又让人心生厌倦的生活,他们心中的火和梦里的歌将渐渐和他们一起静止,埋入时间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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