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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残,桃花依旧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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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红颜残,桃花依旧笑春风

念出嫁的时候正值惊蛰,春雷响,农节忙。阿爹说,她的出嫁可以换回一年的粮食和种子,弟弟妹妹就不用饱一顿饥一顿的;阿爹还说她嫁的是邻村最富的张家,村头山坡上那一片桃园都是他们家的,从此后就可以享福了。

出嫁那天的清晨,念照旧第一个起床,给阿爹还有弟弟妹妹做好了足够吃一整天的地瓜粥,割了一筐的猪草,并把衣服洗好,晒在院中的竹竿上;太阳才懒懒地爬出云层,窥视这个寂静的小乡村;初春的太阳像新生儿一般粉嫩可人,毫无侵犯性;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孕育着勃勃生机,或许真的如此。

日出三杆,阿爹说可以走了,要赶在中午到达张家拜堂,免得错过了良辰。一身火红的嫁衣,绣着龙凤呈祥;红色的绣花鞋上绣着一对鸳鸯,做工精致,这就是张家的面子;念把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再别上一朵红花,映衬着桃花般的脸颊,不施粉黛就美得足以倾城;这就是张家看上她的原因,她是十里八乡的美女。

阿爹把她的行李简单地打成一个包袱,里面就是几件平时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个银项圈,那是唯一的嫁妆。望着啊爹消瘦的背影,念禁不住潸然泪下;阿妈是在生小妹的时候难产去世的,阿爹又当爹又当妈的,才40岁不到的男人,就已经有了白头发了。阿妈去世的那天嘱咐她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并交给她一个银项圈,阿妈说,那是属于她的东西,要好好保管,日后可能用得着,说完后,阿妈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念舍不得阿爹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和妹妹,可是阿爹已经做主的婚事,自己怎能不从。这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婆家毕竟不同自己家,以后要孝顺公婆,顺从丈夫,守妇道,就是想阿爹了也别回来了,免得婆家说闲话。念从阿爹那双浑浊的双眼中,看到了泪光。跨过了面前的这座桥,自己就是那泼出去的水了。

张家的迎亲队伍稀稀拉拉的,听说张家并没有什么亲戚,三代单传;唯有那个媒婆是盛装相迎,媒婆动了动两片薄如刀片的嘴唇对念说:“对面山坡上的那片桃园就是张家的,进门后,赶紧给张家生个大胖小子,你就等着享福吧!不过。。。。。。“媒婆欲言又止,到嘴边的半句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那片桃花开得正艳,烂漫着整片山坡,今年一定会大丰收。念放下了大红的盖头,随着迎亲的队伍跨过了那座木桥,成为了张家明媒正娶的媳妇。

「二」

夜幕降临,外面的喧闹也开始渐渐平息,唯有一对红烛静静摇曳着,发出微弱的光;门吱的一声被猛然推开,一个黑影来到了跟前,盖头下是一双男人穿着布鞋的脚;念把红色的裙摆一角紧紧地缠在手指上,不停地绕来绕去;这个未曾谋面的男人,就是自己的丈夫了,他究竟长得什么样?脾气好不好,会不会打自己?所有的疑惑还没解开,盖头就被迫不及待地掀开了,惊恐未定的念,楚楚动人!

眼前的男子应该比自己年长一些,长相清秀,身子略显单薄,一双细小的眼睛里充满了新婚男人独有的兴奋,他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真漂亮,我张良也可以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说着不容念反抗,就脱去了念的嫁衣。窗外突然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似要将天空一劈为二,一声震耳欲聋的春雷过后,大雨开始倾盆,湮没了新房中一对纠缠的身体,念成了女人!

第二天,雨过天晴,一大早张家公公就守在新房门口,直到张良交给他一张沾着处子血的白色手绢,才如释重负一般地离开了。在那片开满桃花的山坡上,张良告诉念,父亲一开始并不同意这门亲事,因为念和自己死去的母亲一样魅惑,有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而这正是张良非念不娶的原因,因为念像母亲。张良每天爬在念的身上,就好像回到自己小时候躺在母亲身上的那段时光,连身上的气味都是那么的相近,透着一股如桃花般的幽然清香,让人沉溺。

渐渐的,念从村里那些女人的口中得知张家的一些往事,老公公生性脾气暴烈,娶了张良的母亲后,一句不如意不是恶语相向,就是拳打脚踢;张良的母亲是被父亲一顿暴打之后,就吊死在一棵桃树上,从此后,老公公就独自抚养张良,再不续弦。张家最忌讳的事情,就是提及那个已经去世多年的美丽女人,公公的脸也正是因为这个而一直阴霾着;直到那年的初夏,念顺利地怀上了张家的香火,公公的脸色才拨开云雾见月明。第二年的春天,念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取名张宝。

母凭子贵,小宝满月时,张家大宴亲朋,还派人特地去把念的阿爹还有弟弟妹妹一起接了来,第一次坐上了张家的上等席位,那天,念抱着睡梦中还发出甜美笑容的小宝,觉得生活像惊蛰之后的世界,到处充满了生机,破土而出,无可抵挡。村口的桃花又是千树万树开满了山坡。

「三」

卖杂货的货郎来了又走了,公公给小宝买了一个拨浪鼓,在小宝的背后逗小宝,可是不管老公公怎么摇晃着拨浪鼓,小宝就像是没听见一般,对着念,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大夫来了,还是上省城大医院去看吧,留下这句话后摇摇头走了。念抱着小宝不停地哭,张良坐在门口不停地抽着闷烟,公公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不停地来回踱着步。一场大雨即将来临,又是一年的惊蛰时分。

跑遍了省城的所有医院,医生给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先天性失聪。张良说不管花多少钱也要给小宝看病,即便卖了房,砍了桃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最后就差卖房,砍树了,小宝还是听不到任何的声音,笑容让人心碎;念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件压箱底的嫁妆---银项圈,或许卖了还可以值几个钱。

见到那个项圈,张良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发来疯似的使劲地摇晃着念,追问项圈的来历?那个项圈是张家祖传的,是当年父亲送给母亲的定情物,而今怎么会在念的手中。老公公在院子里捶胸顿足,一遍遍地咒骂着:那个死婆娘,死了还不得安生,真是造孽啊,我张家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会遭到这样的报应!

那年,张良趴在母亲的身上睡着了,醒来后,发现家里请的一位长工趴在母亲的身上睡着了,母亲脖子上那个银项圈,明晃晃的泛着光;一年后母亲从娘家回来后,就被父亲用皮鞭暴打,之后,就吊死在一棵桃树上,那个长工也从此销声匿迹。而那个向父亲告密的人正是张良。

念冒着雨踉跄着跑回了娘家,阿爹说她确实是自己在半路上捡来的,可能是缘分,一看到她粉嫩的模样,阿妈就决定把她留下,那个银项圈当时就挂在她的脖子上。

念的奶水太多了,肿胀的都抬不起手臂,她想再奶一回小宝,可是还未进家门,就看到凶神恶煞的老公公守在门口:“你这孽种还有脸回来,我就说了,怎么会长得那么像,原来是偷汉子生下的孽种啊,以后别想跨进张家一步,想进除非从我身上跨过去。”张良抱着小宝站在暴跳如雷的老公公身后,表情凝滞,一语不发,只有小宝冲着念甜甜地笑着。念终日以泪洗面,不吃不喝,就不停地念叨着小宝,对着枕头说话,哄枕头睡觉;最后一次去看小宝,念被老公公用皮鞭打出了门,依旧是恶毒的咒骂;念这次没有哭着喊着离开,而是一直笑,一直笑,不再哭了,只会笑,不管见到谁都是痴痴地笑着。

村子里就这样多了一个只会笑的疯女人,见了谁家的孩子就抱着亲,不停地喊着小宝,到最后所有的孩子见到她就哭着跑开了,她的存在让原本宁静的小山村处在恐慌之中。所有有孩子的母亲都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远离她的身边,带着深深的厌恶。

每天张家门口都会有人留下一些小孩玩的小零碎,那是念从其他母亲手中抢夺过来的,即便为此,她已遍体鳞伤,衣不遮体,她的意念之中就只有她的孩子---小宝。终于在一片恶毒的咒骂声中,念倒在了张家的大门口,手里还紧紧握着几颗糖,她终究没能挨过那个寒冷的冬天。她甚至没能等到小宝喊她一声“娘”。就在那年,老公公也带着怨恨,两腿一伸,撒手人寰了。

小宝在桃树下快乐地奔跑着,手里拿着那个拨浪鼓,不停地摇晃着;清风拂过,天空飘起了一阵桃花雨,春雷一响,惊动万物;春雷响,万物长; 惊蛰春雷响,农夫闲转忙;二月莫把棉衣撤,三月还下桃花雪。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在唱着民谣,响彻云霄;又是一年的春来到,桃花依旧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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